有一年国庆,归家,中秋已过月余。母亲留给我的一只月饼,拿出来,长了白毛毛。吃饭时,弟把他碗里的一只鸡腿也挟给我。他告诉我,八月十五的那两只鸡腿,全让他一个人啃了……
团圆,离别,思念……这些月色承载的美好,亦是不懂的。只知道,月亮圆时有月饼吃。立秋后,日子近了。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八月十五这一天,月饼香甜。这点念想如同草丛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胜过头顶的月亮
小小年纪,一家四口人,天天在一起。日子漫长得像一眼深井,任凭我惦着脚也望不见底。年轻的父母日日劳作,我和弟结伴在村小读书。放学归来,做功课,玩耍。十五这一天,饭菜很香。炖了家养的一只鸡,炒园里时蔬。八十年代的月饼,都是牛皮纸包着,很大的个儿。一人一块儿,在院子的大杨树底下吃。夜露深,人亦困去。任凭上好的月色,一窗一窗,徒照酣甜的梦乡。
童年过了,我去外地读书。轻轻一翻,日历像一面镜子,前面照见一片天,后面却是大不同的光景。开始舟车劳顿,聚少离多。成绩单之外,回家成为年少的迫切心愿。高中因体质发育,严重的晕车之苦,以致我不敢坐车,而不能回家。偶尔有些小意外,买书或贪玩将路费花了,回家就一推再推。
有一年国庆,归家,中秋已过月余。母亲留给我的一只月饼,拿出来,长了白毛毛。吃饭时,弟把他碗里的一只鸡腿也挟给我。他告诉我,八月十五的那两只鸡腿,全让他一个人啃了。
时光如梭,青春初满。青葱少年在大学,满脑子风花雪月。月朦胧鸟朦胧的中秋之夜,文学社相约去小荷亭品诗赏月。月满的荷塘,荷花是没有的。三五杆枯荷立在水中央,似乎更添诗情画意。
现在还记得清,中文系的康大才子朗诵《望月》。他挥一挥手,仰头潇洒地望向月空——啊,月亮!紧接着,中分的长发昂然一甩,差点甩到月亮上去。这个造型太酷了,酷到月亮下的少年,笑酸了脸,人仰马翻。而这一甩,堪称青春的经典。后来,每每同学有聚,总有人来一句,啊,月亮!长发短发,貌似一甩,脸上表情是嫩得插出水儿的水木年华。
这样的中秋,大抵因为太快乐,常常顾不上想家。玩得尽兴而归,才想起给家里打个电话。深更半夜里,母亲被电话扰醒,还不忘问我吃了月饼。那年月,一家四口人,分三地。天上一轮明月,地上彼此相望。中秋的月儿圆,人却不团圆。
而我,无比渴盼团圆,是工作两年。人在远方,奔波辗转,生活时有困顿,人亦越发惦念家人的相亲温暖。中秋无长假,通常是不能回家的。每年中秋前总要做一件事——去邮局寄月饼。对离别的感受深了,方知父母在家的孤单。值中秋之夜,万家灯火。最深的念想,不是月饼,也非月亮。是想回家看看。
近年,得父母在身边。中秋,月饼是提前一个月就买了的。广式月饼小小的,拿去华丽的包装,只蛋黄一般大。每日榨一壶鲜豆浆,配两块月饼,是一家人香甜的早餐。清秋好时节,天上的月亮广阔无垠,普渡众生。而月饼,让日子锦上添花——吃着月饼,奔波的人们歇一歇脚,尝一尝天伦,望一望花好月圆。
二十年,光景就这样一晃而过。成长像一个圆,从起点到终点,从离开到归来。花开花落,数载浮沉。时光辗转里,绕了大半个中国,一家人再次团聚。亲情、爱情、事业、友情、金钱,人生的五子棋,如果要我选择,亲情定是放在第一位的。它像一轮天上的明月,阴晴圆缺,始终照亮我的生命疆土。八千里路云和月,铁马冰河入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