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页里流转而过的年华


喜欢的是在黄昏或午后,把文字放在齿间细细咀嚼。偏爱干净淡然的那一缕清香,淡而绵长。早已记不起最初遇见一本好书的情景,那是个一辈子的谜,但我猜想那应是一次偶然的相遇,一次世间最美丽的邂逅。

如今记得的,是看到那句“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时便突然绽开的稚嫩笑颜,充满了善良诚挚的祝福和发自内心的快乐。那是童话的年代,或许不是所有童话都足够圆满,却依旧给了我鲜艳缤纷的童年。尽管有些童话是还是小孩子时的我无法真正理解的,比如《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个在冰冷刺骨的圣诞夜里只剩下火柴可以依偎的孩子在寂寞的墙角死去时脸上为何挂着温暖的笑。读书,“你理解多少就得到多少”。书里的世界永远不能单独存在,是生活让我得到更多。我就这样在捧着书安静从容的姿势里不知不觉的长大了。8岁看《海的女儿》,当第一缕晨光在海面漾起金色的阳光,当王子焦急的眼神触到悠悠飘荡的泡沫,却又穿过她们向远方寻找那熟悉的微笑。我想,300年的生命对于大海的女儿来说太短了,因她的灵魂在泡沫升腾的那一刻已得到永生。她无悔,所以我们也无须悲伤。

10岁那年,《射雕英雄传》里慧质兰心古灵精怪的俏黄蓉在我心底种下一个武侠之梦。“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是武侠的境界。风动梨花,白衣胜雪,是心中无比向往的圣洁。然而再美丽绚烂的风花雪月,也全无力抵抗靖哥哥那一句“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带来的感动。10岁的我只知道江湖很好玩,而15岁的我已明白,侠不仅仅是一个字,而是行走于世的人生之道,“侠”在心中,江湖自在心中。12岁,看那“满纸荒唐言”,却有“一把辛酸泪”的《红楼梦》。黛玉的手柔软无骨,轻蹙两道弯眉,将飞逝的落红葬于一方净土。“质本洁来还洁去”,你何尝不想如那落红,却化解不了心中的哀怨。12岁的我只知这书确是场梦,且梦的荒唐。如今的我渐渐品出那荒唐背后的辛酸无奈,一如300年前那被后人当做宝玉原形的纳兰容若,残阳斜立嘴里念起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指尖轻扬,翻过一页页书本,眉宇间泛青的年华走来,我双手合十迎接。如今的我看书,已不再如年少时仅仅是看而已,对书有淡淡的依恋,淡,却难于割舍。

对15岁的我来说,书是同行的朋友,不痴缠,只在你最需要的时候伸出手,让你握的安心。我试着拿捏那恰到好处的距离,既要用心付出感情,亦不至沉溺执迷。她应该是那个可以边走边谈的人,不事张扬而又善解人意,让我得到很多却无须全信。在我未经历过的时候让我明白许多道理。比如让15岁的我知道,父母可以信赖却不可以依靠。书亦是历史的沉淀,我是如此爱着诗词。亦从诗词里悟出那人生与人性。在诗词里,有那个“仰天大笑出门去”的狂傲诗仙,那个“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李白。有那个高呼“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迈东坡,那个低吟“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忧伤苏轼。有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凄婉易安,也有那个引得王国维叹句“国家不幸诗家幸”的李煜。

读他们的诗词,仿若看得到他们穿越了尘封岁月而来,依旧是千百年不曾改变的绝代风华,岁月里有我成长的细微痕迹。15岁的我,越来越少有时间去读那心爱的书,然而与书有着如知音般的相知相惜和互不牵绊的默契,像等友等在雨中,你来不来都一样的情系千里,无有一刻忘怀。15岁,回头望时,目光及处。是一个个书里难忘的场景,隐约浮现着操场上顽皮的嬉笑打闹和教室里朗朗清亮的读书声。我用我越来越沉静淡定的姿势。送走并迎接那指尖以下的页码和我书页里流转而过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