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暖的夜晚,我经常坐在船上吹长笛,看着鲈鱼在我的四周游来游去,仿佛被我的笛声陶醉一般。月亮游荡在层叠起伏的湖底,那里散落着森林的片片碎迹。(【美】梭罗《瓦尔登湖》)站在这里,可以看见远处的渡口。渡口由仄仄的沙石路延伸而成,前沿已经伏在水里。有一株柳树歪歪的站在水边,水里便有了同样的一株。而在对岸,也站着一株柳。两株柳树遥对,此岸与彼岸就有了关联,人们选择了这种关联,来到水边,从此岸到达彼岸。
有一叶小舟,用缆绳扣在岸边石头上,不知是水在动,还是柳荫在动,小舟在树下有些摇晃,离得远,看不清竹篙与木桨。也许什么都没有,连摆渡的人也没有。乱绳一样的小路从四野散开,在这渡口处打结,再到对岸去,再散开。午后的田野寂静无人,白色的水鸟就很自在,偶尔掠过水面,向自己的影子啼叫几声。可能在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的那个春天的早上之前,从那时起,薄雾夹着南风,送来阵阵温暖的春雨,在湖面上漾起涟漪。湖里有成群的野鸭与野雁,并未听说过任何堕落之事。
(【美】梭罗《瓦尔登湖》)无人的渡口,河流一样在沉思。河流也许是承载了太多的往事,沉默就是对往事的咀嚼和筛选。有一部分往事随泥沙沉入河底,另一部分则随河水流去。蹲在河边,伸手从河中捧出自己的脸。这张脸湿淋淋的,扭曲、变形,然后消失。河流缓缓流动,发黄的柳叶先落了下来,柳叶也许就驮走了那张脸。而袅袅的青枝依旧披拂,不知道这株柳与河流厮守了多久。也许河流并不曾流动,柳树也不曾荣枯,或是它们在重复着对话,只是被驮走的那张脸不再重复。李白来到黄河边慷慨地吟诵: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滞留长江岸边的杜甫则思绪万千: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可是,更多的人站在水边,他们看到的不再是一条河。河岸边曾有过衣冠如雪、慷慨悲歌,这都与河流有关:有些故事不在这里发生,就是在这条河几千年前的上游,或者在多年之后的下游出现。那时,湖水开始涨落,清澈透明,成为举世闻名的瓦尔登湖。有谁知道,多少失传的民族诗章,是从此处得来的灵感?有谁知道,黄金时代曾有多少山林仙女在此逗留?
(【美】梭罗《瓦尔登湖》)如果你要到河的对岸去,你必须渡过这条河。河流从远处赶来,没有任何倦意。站在渡口边,与每滴水相遇,然后看它们流走。河流也是在赶路,与你一样。只是河流很平静,它的涌动是一种韧性的涌动,而旅人们总是在渡口边焦灼的徘徊。有几人能在河流边静坐下来,如同河边的一块石头?几千年,石头在寒暑中冷了又热,热了又冷,听着四季的风声恍惚如梦。坐在河边,细数水中纵横的藻荇。在午后的阳光下,天空也澄净得如一块碧玉。四周静谧无人,摆渡的人还是没来。就在河流边,你开始仰望天空,你会发现天空也像是一条河流,沉默而宽容。来到这里,或许不是为了渡河,渡口或许也并不存在。印第安部族的瓦尔登老奶奶,请相信,当梭罗在此把他的美好的思想注入后,我们的未来将会更加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