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朵雪花落地时,我便知道,江南的冬天来到了。江南的冬,那才叫冬。江南冬骨子里就含蓄,不事张扬。它走过了一路的芬芳、火热与喧嚣,终于以谢幕的姿态淡定下来了。如同一位沧桑老人,流金岁月历练出来一种刚毅与深沉,坦然面对曾经的枯荣兴衰,承受着一切的喜怒哀乐,在淡定中回味童年的梦幻,反思青年的激情,盘点中年的得失。它又静若处女,把几多复杂的情感深深埋在心底,隐秘着多情与向往,按捺住所有的冲动与宣泄,在平静中期待春缘的喜乐,憧憬播种的自豪,遐思人生的美好。冬少了一些浮华,多了一份内敛;少了一些狂热,多了一份凝重,风清气正,厚积薄发。
江南的雪,那才叫雪。江南的温服很适合雪。西风匆匆地来,不带任何预兆,在小城里放慢了脚步,在窗外久久徘徊。于是雪就在午夜悄悄地来了。它总是这样悄悄地来静静地走,然后让人惋惜怀念,确实是一个坏家伙。一早醒来,撩去窗上的水汽,看到屋顶上的一层白雪,顾不得穿衣就兴奋地跑出去。江南的雪,很是懂得人情世故。她从不宿杀任何东西,她会留出屋顶的一角,绘留出野草的一叶。像是一块破碎的白绸铺向大地,生机尽可以在破洞处生长,互不干扰。江南的雪确实很容。我想,冬天一定是一个能工巧匠,它怎么把没有形状的水珠雕刻成那样规则的六个棱的雪片,还把它漂染的那样的白。
江南的雪也不是很张扬,渐渐地,它停了,露出了红晕,那是冬阳!多亏这冬阳啊!虽然是冰冰冷冷地、没有温度地、惨淡地照射着大地,但能给冻坏了的草木一点安慰。积雪还是没有融化,冬天这个能工巧匠雕刻的是自己的心血,哪能容易化掉了呢?
春天溶解,夏天蒸腾,秋天收敛,冬天凝固。人类需要春、夏、秋的播种、劳作、收获,也需要冬天的休养生息;大自然有春、夏、秋的复活、装扮、点缀,也有冬天的贮藏和调整。我们应该欢迎冬天的到来,因为刺骨、凛冽的西风,难以忍受的寒冷会使我们领略什么是困难?什么是逆境?会使我们变得更加坚强和勇敢。